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論世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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論世道

傅田文微微一哂,回道:“書上畫馬的圖看起來跟牛差不多,不過比牛瘦,腿更細長,肯定是比牛跑得快。

書中還說,擁有馬的騎兵對付如我們般徒步行走的步兵,可以借用馬的速度和沖擊的力量,沖散步兵的陣型,進而擾亂軍心。馬和牛差不多高,兵士在馬背上定是比人高,以高制低,比低一些的人更有優勢……”

他說到此處,不由停下,撇眸時對上沈晨曦凝思瞧來的眼神。【果然是炙熱的眼神,沈晨曦的內心依然有將軍英雄之夢。】

傅田文又轉回眼,朝聽得一臉認真的傅田仲輕笑,順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子。

若說傅田文見過真馬就太奇怪了。

畢竟傅田文從未離開過綠風鎮,連道府城都沒有去過。

前面已經扯了謊,若被沈晨曦這家夥細較,很容易露出破綻。

沈晨曦看起來五大三粗,實則心細勇猛,不似表面看來的糙漢子形象。不然,他也不可能從敢死陣前活下來,不可能從圍剿的大慶兵中救出昌王……

傅田文說這番話,正是想要借沈晨曦的手去道府衙門所在的早春大城。

只有去了早春大城,才有可能阻止昌王起兵。

青驪山洛川江以北,隸屬東都的各大道府軍備互相傾軋,不聽慶國國都的東都調令,打得再猛,對於洛川江南面的幾大道府來講都沒有大的影響。

只要昌王不起兵,慶國最南邊的南旋道府這邊最多被人從上往下盤剝一遍,卻不至於抽丁入伍,以致家少男丁。兵禍也不會波及洛川江以南。

五個兵哥都想聽傅田文多說點兒書上的內容,見他和弟弟專心趕路,都有些道不明的理由,不敢打擾他。

張景耐不住要吧唧幾句,被沈晨曦一個厲眼攔下。

大家就開始專心趕路。

沒有負重的傅家兄弟走得極快。

進鎮出城、來去一趟,用去差不多兩個時辰。

這會的傅家村正好人不多,多數男人都在山腳下的田地裏農忙,村裏的農婦到點後端些類似點心的食物送去田裏給男人們用,直至下午三、四點左右再回家。

這裏早晚兩頓飯,午時囫圇些點心,窮的人家在午時吃得類似於白番薯的木薯,富點的人家會用糯米制的麻糍米果。

傅長年這會正好被雲秀壓在地裏用飯,吃得是早上傅田文留在碳灰裏烤的木薯。這木薯比往日水煮得多了些香甜味,他直誇大兒有學問,對吃得也很有方法。

雲秀知道他在提醒自己,提醒大兒田文有可能讀書不出頭、考不上儒秀。

一家人就沒有機會去道府所在的早春大城,雲秀也再回不去曾經到過的繁華地方。

她朝傅長年笑笑,拿起一顆灰不溜秋的木薯,慢慢地剖去皮,再遞過去:“吃得都堵不住你的嘴。既然讀了就要讀好,考不考得上另說,能識文斷字本身就是種本事。”

“對對對……阿秀說得都對。”傅長年接過白嫩嫩噴噴香的木薯,朝心愛的女人露出一個憨厚的傻笑。

**

沈晨曦幾個大男人湧進傅家的小院,一眼望盡。

茅草棚子蓋在河沙石混稻草糊起來的墻垛上,房子顯得又窮又小。

張景把背簍扔在看似竈臺的外面,嫌棄地開噴:“嘖,真是鄉下人,還是最窮那種。”

沈晨曦在傅田文昨夜坐的木樁上坐下,直接道:“別說廢話,趕緊做飯,吃過了就上山。若真有大蟲,咱們把它打了。既護住了這裏的村民,也能賺點銀子花用。別買了米糧肉,都餵了別人。”

傅田文張了張口,瞧著沈晨曦溫涼的目光,沒敢直接辯。

他拉住要去喊雲秀歸家的傅田仲,直接叫他燒火,也別為那些粗人的話生氣。

傅田仲有些懷疑這個哥哥變了個人,但想到這樣的哥比之前一心讀書考儒秀得好太多,默默地壓下計較之心。

傅田文直接開口喊段長青來洗肉洗菜。

這一路上,他也不是沒有觀察過這些人,段長青在這五人裏雖然有點脾氣,但其實最實在,也是頗為仔細得那個。

不過,傅田文記得,不論是在前世的軍陣前或者後面征戰的過程裏,如今陪伴沈晨曦得這四位兵哥,都不曾在重生前見過。

依照沈晨曦的本事,以及對兄弟的態度。他不會在敢死隊第二排,更不會在之後不管兄弟……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半年裏發生了什麽事,令這四人與沈晨曦分開……而沈晨曦也不得不被調到敢死隊陣營。

果然,段長青雖然不是特別樂意,但是咕叨兩句被沈晨曦一個眼神使喚來幫忙。

傅田文壓下腦裏的思緒,直接把洗凈的肉和大骨頭用冷水下鍋,焯了兩遍水,每焯水一次就洗凈。這樣,再煮出來得第三次的原湯就極為幹凈,拿來下面當高湯或鹵煮原湯都極為不錯。

最後,傅田文拿了洗凈又泡水的大料(八角、桂皮、草果、香葉、白蔻)等用小瓦罐伴著蔥結、姜蒜一起小火煸炒出香味。

大鍋裏用冷水煮上焯過兩遍水的肉骨,買來的小蔥再次打成蔥結,又開了那壇封泥很好的老酒,舀了小半碗,一起倒進大鍋。

這會兒條件有限,即使有好的香料,也沒時間做出梅花肉、東坡肉……直接鹵就得了。

幸好,醬料都是農家的老黃豆自制,有醬油,還有大豆制成的豆瓣醬,雖沒有穿越前的鮮美,但是在傅田文這位老廚師的調制下,還是不錯的添味料。

單用大瓦罐來燜飯。

他直接拿白凈的大米入瓦罐加水,再引竈肚裏的火種加碳,直接燜燒。

傅田文用自家打的菜籽油澆淋在瓦罐蓋沿。

此前,他同雲秀提過一嘴菜籽油一定要熬熟用,不然一股菜腥味,很難下口。雲秀很聰明,直接熬煮一小壇放在竹編櫥櫃裏備用。

傅田文就可以直接拿來,添加在瓦罐的蓋子周邊,以防糊鍋,也能給米飯添香。

這年頭,若是用豬油澆淋才更香。

不過,時間不允許,鍋竈也不寬裕。

他的熟練和不慌不亂如有法術般,令院子裏四處晃悠的男人們都安定下來。

尤其沈晨曦,原先捏過傅田文手臂的大掌已經直接拳緊。

他不太明白心裏那模糊的奇怪念頭,但是帶走這只小狐貍的心思越發堅定。他還怕被兄弟們看出自身眼神的異樣,時不時瞟向忙碌的小狐貍,又下意識地收回……

有人還是對傅田文的行為抱有不滿。

張景瞧他熟練到連米都沒淘,直接嫌棄:“你這讀書人就是不會做飯,連米都不淘洗?”

【不會做飯?我不會,你們就幹看戲?】

傅田文暗呵了聲,很好地控制自身的情緒。

同時,他知道張景的情緒不過是閑得發慌、沒事找事……傅田文不以為意,直接回道:“我挑揀過了,裏面沒有石子草種……淘洗幹凈後的米飯沒有不淘時的美味。”

【這裏的農家大米純天然無汙染,米粒白凈、顆粒飽滿,根本不用淘洗。

真有那點子米灰,就當是給沈晨曦下酒了,不是更有味道麽!?】

傅田文說完,還朝張景意味深長地笑了下。

他的笑容恰好被再次轉回眸光的沈晨曦捕獲。

一時間,倆人四目相對,各有情緒。

傅田文直接裝作沒什麽事,平靜地收回目光。

然而,他手中處理蹄髈皮上毛的刀差點就掛到竈臺……若是發出難聽的聲音,那就太明顯了。

沈方從柴禾裏掏來把砍山刀,一把圓頭,一把直刀鈍頭。

他用左右手掂量下,遞給一直坐著的沈晨曦:“沈哥,我磨一磨,肯定能用得上。”

沈晨曦看了兩眼,灑笑道:“若是能打成刀就好了。”

傅田文一直豎著耳朵,怕這家夥真把家裏的刀拿去煉鐵。

這年頭的鐵是管制貨,家裏能有兩把刀還是傅長年上山打野私換……正因為傅長年有這本事,他一吆喝,村裏就有不少人跟他上山。

傅長年不去,別人就不怎麽敢進山。今日,傅長年沒進山,那些跟在他後面的人也下地去幹活。

“這種鐵打刀太薄,又軟又脆,根本不管用,也殺不了幾個人。”傅田文說完就有些後悔。

果然,久坐不動的沈晨曦聞聲而起,大步走到傅田文的身邊。他居高看著這個輕巧說出“殺幾個人”話的讀書郎,意味深長地勾唇道:“你個讀書人,看不出來殺心這般重。只因為考了三次儒秀不中,就對這世間充滿了恨意嗎?”

這話令其餘幾人都轉臉瞧去,畢竟,沈晨曦一直看起來五大三粗,甚少有這麽斯文講道理的時候。

沈晨曦觀察入微,見到傅田文拿刀的手顫了顫。他直接抓住傅田文的手背,與他一緊握緊了菜刀:“小狐貍,這樣吧。既然厭世,不如同我們去當兵?咱們一起改變這個討人厭的世道,如何?”

傅田仲在竈臺下直接探出頭:“當兵要殺人嗎?我哥才不去。”

傅田文另一只手已經覆上沈晨曦按得很緊的手背,試著挪開他,卻因力量的差距而沒成功。他惱怒下,直接來句:“你弄疼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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